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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4月13日        版次:A11    栏目:    作者:谢光明

  □谢光明

  

  “啪”。不轻不重,我刚关上霞的车门,就想起我的伞落在她车后座了。

  20多年前的那天,同学结婚,新郎不是我,新娘也不是霞。我和霞是去给同学帮忙的。霞是伴娘,她长得漂亮,素颜盖过了浓妆的新娘。我是打杂的,闹闹洞房,放放鞭炮。

  新娘来的时候,天上雨夹雪,地上雪夹雨,还有一地鞭炮在乱蹦。霞穿七分袖粉白色连衣裙,为新娘撑一把红艳艳的长伞。新娘趴在新郎背上,新郎高兴得一路小跑,两人笑得合不拢嘴。霞眉头微皱,她跟不上新郎的脚步,只能左手高举新娘伞,右手拿着自己的一把花格子洋伞,还得用手指提起裙摆。

  我又看了看那把湿淋淋的花格子洋伞。现在,它躲在塑料桶里,就像害羞的霞在人群里躲着我,与十几把雨伞插在一起,非常显眼,犹如被绿叶遮掩的鲜花。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读书时,我总是跟在霞后面交作业,让我的作业本压在她作业本上,或让她的作业本压着我的作业本,那真是一种美妙的幸福。

  我一点点靠近塑料桶,花格子洋伞只露出绿色伞柄,伞柄上扣着一个黄色塑料皮圈,就像一个金色项链和一块绿翡翠放在一起。霞在婚房里陪新娘喝茶,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同学,没有客套,有说有笑,她根本就没多看一眼门口的塑料桶。厅堂里人挤人,说话的抽烟的嗑瓜子的,各忙各的,也没人注意塑料桶。

  我弯下腰,拨开其他雨伞,拿起花格子洋伞,假装在拿自己的伞。心想要是被发现,我就说随手拿把雨伞去小店买包烟,可是没人问。我拿着伞开门,甚至没人注意我。

  “噗”,雨伞张开,就像张开怀抱的霞。从此它天天在房间里陪着我。睹物思人,我时时想念伞的主人,憧憬花格子洋伞变成红色新娘伞的那一天。但理想就像雪花,再美丽,都要消逝在春天。第二年早春,霞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今天,我坐霞的车参加同学儿子的婚礼回来。到家后,霞打来电话:“明人,我车上一把花格子洋伞是不是你落下的?明天还给你。”

  “不是我的。”我矢口否认。

  说完,我拉开抽屉。一抽屉的花格子洋伞,新的,旧的。其中一把,已经有20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