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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在农历虎年的尾声里,“兔子”已跃然各种招贴上。 中国人用十二生肖来命名每个年份,往往也先入为主,由生肖“动物”勾勒出这个生肖的人大致的性格特征。卯兔,地支的第四位,大概一致都会以“温顺可爱”来得出第一印象?比如童话里的小白兔,天真活泼、自由好动,是大灰狼的美味食物;动物世界里,兔子因为生活环境不同,有着各种保护色,奔跑迅捷,但终于被凌空的利爪逮住;而龟兔赛跑里的兔子,则因为自恃高傲,自以为是跑步冠军,藐视对手,半途休息,最后在比赛里败给了乌龟……初生的孩子,其实对那些动物并没有投射出这种好恶的情感,却在各种童话、故事、讲述里,熏陶出某种概念。 这个兔年春节,我周围的许多年轻人,已经迫不及待踏上回家的路,三年了,都没有回老家热闹团聚。想起我有记忆的童年,物资匮乏,过年就显得很隆重,父母早早筹集储备年货,给三个孩子准备新的衣服鞋子。我出生在部队机场,一辈子见过一次爷爷奶奶,过年是没有对祖上的“祭拜”仪式的,除夕往往是父母密集回忆他们心中从来不曾淡漠的老家的时候。我对故乡的最深的记忆,就源自年夜饭桌上的几样:白切鸡、蒸鹅、圆子。在需要票证购买年货的时代,白切鸡一定要用活杀的,父亲亲手做的蒸鹅,五香粉都从广东购买,但上海的菜场很少卖鹅,不知是不是上海话“鹅”这个音很像“我”,所以上海人是说它“白乌鸡”的。而烧腊店里的烧鹅,要到后来才出现,即使满街热卖烧鹅,父亲春节也固执地要做老家那种蒸鹅。那锅圆子里的配料,总是大费周章:糯米粉,腊鸭,鲮鱼圆子,虾仁,白萝卜,瘦肉……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有一年上海大雪,我记得和姐姐翻墙出了部队大院,去街上粮店排了半天队,才买到了配给的糯米,而不是糯米粉,没想到妈妈竟然从大院里谁家借到一盘小磨,现学后,回家磨起了糯米,米浆再用一个面粉口袋充当过滤…… 我们家不是守夜包饺子,而是大年初一才包饺子,是父亲在部队下炊事班学来的手艺,但迅速地,他就只能充当调味员,其他各项都被妈妈取代,然后我们三姐弟,各自分工序成为熟练工。我的任务是“包”,自认为包得又快又好。后来我嫁给了山东人,每次大家庭守夜包饺子时,出自我手的一排排饺子,显得与山东“挤”出的饺子完全不同,我是捏出密密的褶儿的,于是他们叫起来:你包的是锅贴啊!可是,老家广东的圆子,我再也没有在年夜饭时吃到,尤其是女儿,自小随我回娘家时尝过而已,显然,完全不会成为她的过年记忆了。 以前,除了和女儿出门旅行,除夕这晚都是亲人云集。如今,父亲已经离去,公公婆婆也离去几年,婆家的大家庭从每一个重要的民俗节日必须全体到齐十七八口,到改成饭店里吃年夜饭,今年,则完全取消团聚吃年夜饭了。也许,说走就走,我又要和女儿去南方旅行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