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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林 北京时事评论员 在为“一番要命折腾后未在伊拉克发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解释时,美国前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有一段著名的“狡辩”:世上有“已知的已知”,也就是我们知道自己已经知道的东西;此外还有“已知的未知”,就是我们知道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然而除了二者之外,还有“未知的未知”,亦即那些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对其一无所知的东西。——他的意思是,伊拉克未被发现的武器,就属于“未知的未知”,时任国务卿赖斯以恐吓的口吻沿着这个逻辑“助攻”说:我们不想看到我们掌握的证据有朝一日变成蘑菇云。当然,这些辩解没有吓着美国人民,后来“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嘲讽为“大规模欺骗性武器”。 辩解归辩解,但这种对“所知”的分类还是挺有“洞见”的,给人启发。伊莱·帕里泽在《过滤泡》中用这种分类框架批判过信息茧房,困在过滤泡中的很多人,本质上是屏蔽了很多“未知的未知”,回避了“已知的未知”,把“已知的已知”当成整个世界。帕里泽警告说,伤害我们的不是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而是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它们经常删除其空白点,把“已知的未知”变成“未知的未知”。这种有点绕的表述翻译得直白一点,就是,如果缺乏对未知世界的敬畏,无知总是能比知识更容易招致自信。 迷信之迷思,就是迷在“明明无知却能给出一个解释”,科学承认这种无知和未知,在探索未知中不断扩展人类知识的边界。从高中的应试迈向大学的未知,就是从“无知的确定性”升维到“有知的混乱性”并形成批判性思维。 我不是想阐释这三种分类,而是“接着讲”,谈第四种“所知”,在构思中调动“未知的已知”。我们不仅面对着“未知的未知”,不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其实还有“未知的已知”,也就是“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的”。我们读了很多书,走过很多路,体验过很多人生,这些经验都以知识的方式储存在我们的心智结构中。很多知识在我们身上是显性的,我们知道那是“已经掌握的知识”,比如知道斯密的经济学理论、马克思的价值理论、物理学常识、新冠的最新消息,等等。但显性之外还有“隐性”,阅读和经历中已经沉淀下来,但并没有变成显意识中“可以表述和随意使用的知识”,而是潜伏在意识中等待去发掘和表述,就是“我们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些知识”。构思的过程,就是充分地挖掘潜能积累,看见“未知的已知”,启动创造性思维,获得洞见。 从知识论角度看,这种“未知的已知”就是迈克尔·波兰尼所说的“缄默知识”。所谓缄默,就是“潜在的无法清晰表述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缄默知识的宣言是,你知道的永远比你说出的多得多,你能说出来的远远少于你所储备的。很像庄子在《天道》中所说: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