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代辉 白石与红砖垒起不曾褪色的精神立面,镶嵌着先辈打拼的身影。两千米瘦长驿道,藤般捆扎在东南的山海腹部,担起五百年历史的厚重。 被誉为“官马大道”,流动着大明王朝的商业指南与气息。那条蜿蜒于清源山北的荆棘小径,少了缱绻的风月;贩夫走卒竹杖芒鞋,跋涉的步履,绕过尘土飞扬的平仄山梁。 洛阳江风曾挟带碱涩的怒吼,吹醒州府太守蔡襄的一怀愁绪,如椽巨笔勾勒梦中的跨江蓝图,万安大桥飞架南北,摆渡舢板告别惊涛骇浪。天堑通途,拼接的巨石跨过江海直达梦中家园。 毗邻的驿坂古道,披星戴月的嘚嘚马蹄,驮着柴米油盐,穿越元代忽明忽暗的苍茫烟雨,趟过明清的蹉跎往事。 布行、药铺、米店……在生命里风起云涌,张贴起早贪黑的表情。鹅卵石和灯笼,于屋檐下检阅摩肩接踵的眼神。 一条驿道,由此标注联通南北的商贸符号。南腔北调,士农工商,每个日子被围成酸甜苦辣的熙来攘往。 当黑云压城,铁锤镰刀交相辉映的真理,在商铺“地下火花支部”里,一团温暖的烛光,引燃华夏翻腾的星星篝火。 烽火惠北,风景旧时谙。驿道交错思念的经纬,织就一张不曾忘却、乡愁回望的时空网络。 蒙族村落 深山野岭不语,涂岭洪厝坑花草树木抖落征尘,迎迓无畏者的匆匆脚步,飞鸟也扇动歌声的翅膀。 宁静和坚守的山风,多了一段抚慰的感叹。城头王旗变幻,游牧而来的心,寻思着喋血铁骑和沿途的刀光剑影,挈妇将雏的心不再忐忑。 或许,人无法拒绝朝代更替的宿命;成吉思汗,草原雄鹰搏击的翅膀,掠过千山万水寂寞而归。太尉纳哈出告别荣光,后裔于命运起伏中铭记先辈,留取“出”字为姓,在隐姓埋名中让一个叫小坝的山旮旯植下铁骑部落的根脉。 被遗忘的深山一隅,在困顿中融合,在贫瘠中播撒,血性铺就诗意的栖居,灵魂浴火重新出发;回望远方,许以浮云的寄托。 以山地为伍,数百年勤耕苦读繁衍生息,贲张的血脉存储强大的生命基因,一方土地由此风生水起。 落地二进三开间的家庙,门柱上“燕南无二族,惠北自一宗”的楹联,贴上出氏家族集体的历史记忆。 日子太平是把淬火的锃亮钥匙,重新打开五百年前尘封的枷锁。在历史的折页中,拾掇一段传奇,展现一幅风卷云舒、波澜壮阔的纷呈画卷。 板凳龙灯 大山把千年的心守住,村庄的日子,在一盏灯的岁月如花里次第绽放。家的元宵,不一定有明月当空,但心中有梦想,定是一轮朗月高悬皎洁。 樟脚村落,在砖石的勾缝中衔接民俗遗风。过年行香的告慰,家是列祖列宗的精神祭坛。黄发垂髫捧出滚圆的大红灯笼,在一条条板凳上串成浩瀚的星河。 入夜龙头舞动,穿过田间和村头,在礼花和鞭炮声中,把火红的祝愿送入一扇扇敞开的纳福门庭。 肇于明初抗元的壮举,以灯为号同仇敌忾,精神的烛光代代相传。陈姓赵姓、王姓刘姓,心往一处使,奋力抬起几百年朴素的农耕文明。 灯俗话是丁,是兴旺,是纽带与凝聚,是团圆和未来。 家园因灯而一派祥和,团结的力量在板凳间延续传递。家园是幸福的民心港湾,是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是千百年间的守望相助,悬挂于心历经百年不熄。 挥、挪、腾,气吞山河,虎虎生风。每年各姓氏轮番打头阵,而各姓氏打头的则是新诞男婴的父亲或刚连结理枝的新郎;黑夜喧嚣如白昼,配以鼓乐,一团喜庆在房前屋后流光溢彩。 板凳是一张张归返和启程的车票,是咫尺的守望,是天涯的牵挂;是情意,是向往,是照亮心头的那轮圆月。只要岁岁年年龙腾虎跃,樟脚村庄的元宵灯火将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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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道古街
(外二篇)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02月28日
版次:A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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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代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