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一棵树

　　□谢新源

　　不承想为了一棵树的去留，竟成为我的一次艰难抉择。

　　这是一棵壮硕的杨桃树，近十米高、四十多厘米粗，树龄十二年。

　　十四年前在广州城乡接合的地方买了新房，一年后连同前后花园装修妥当，再半年搬家入住。前花园稍显狭小就在大门两旁分别种了一棵桂花树和茶花树。后花园宽敞规整，挖了鱼池、种了花草，留了几小畦菜地。一墙之隔的邻居好心说，墙角的这儿可以栽一棵果树。我和妻子环顾花园布局，那儿还真的适合，但栽龙眼、荔枝还是芒果，一时拿不定主意。也是心想事成，从化的朋友正好打电话过来：乔迁新居送两株杨桃树苗。

　　后花园地势在整个小区算是最为低洼的，地下水位高，光照足，我只要了一棵的杨桃树一经栽下，不用施肥、浇水便长得疯狂。一年光景，树就胳膊般粗、三米来高，树冠像一把不大不小的太阳伞，绿荫荫地蓬散开来。屋里开始有从后花园飘逸进来的果木的淡淡醇香；鸟儿们结伴在疏密有致的枝条间跳来蹦去，还有清脆而嘹亮的鸣叫声。

　　然而，它迟迟不肯开花结果。

　　大概又过三年后的春末夏初，周日清早我去后花园喂鱼，推开后门的瞬间，看到一地细碎紫红小花，均匀地铺开在才割过的草坪上。抬头望，杨桃树密匝的枝条叶片间，一簇簇的杨桃花如缀似串，正在渗出隐约清香。

　　中秋节的时候，那挂在枝头的杨桃由绿变黄，宛若一只只金元宝坠着，偶有风儿掠过，打秋千般晃悠，在后花园和客厅都清香扑鼻。这时的杨桃树尚不算高，搭了人梯爬将上去刚好够得着，手持剪刀小心翼翼一串串、一只只地剪，也就十来分钟足足装满三只果篮。三五好友聚于自家楼顶，沐浴盈然月光，品茗、尝果，任凭秋风入怀。

　　当然，岂能忘了当年邻居的好意，便装了满满一篮隔墙相送，亦打电话给朋友说了感谢他的话。

　　不知不觉，杨桃树就长到了六七米高，所结果实远非三只果篮能装。我们只剪摘那些坠在最下面的杨桃，其余就留给鸟儿们享用。

　　渐渐地，后花园开始吵闹起来，鸟儿们蜂拥而至，从早到晚。然后，是一地果皮和鸟粪，而且殃及池鱼和邻居。

　　咋办？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砍了它，妻子说得干脆利落。而我却在犹豫：它毕竟已经成为鸟们的乐园，所带来的悦耳的鸣叫，一院的阴凉，齿唇留香的果实……难道非得砍了它不成？

　　小区物业钟师傅提议，把长到邻居家那树冠的三分之一给砍了，长在鱼池上面的三分之一也给砍了，剩下遮着后花园落地门窗的三分之一，如此，鸟语花香还在、常青绿荫依旧、朋友好意尚存，三全其美！

　　醍醐灌顶，钟师傅的“点化”令我茅塞顿开。心想，为鸟儿留住这棵树，何尝不是为人留的呢。

　　至今，这棵杨桃树依然郁郁葱葱，撑举在我家后花园那大大的落地门窗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