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

　　□黄宗之[美国]

　　在家时时好，出门处处难。这是我很少离开洛杉矶、变得很宅的原因之一。这次回国，开始的时候担心行程中会遇到困难，心情紧张。结果，在亲人和同学一手操办下，一切顺利，所有顾虑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老家湖南衡阳，一天中餐宴请我喝多了酒，在宾馆睡着了。等醒来一看，已是下午5点。家人晚上在陆府酒楼给我接风，我便给好友益林打电话，请他开车过来送我去酒楼，并邀请他一起参加家宴。益林挺爽快，说道：“好哇，你是我自家兄弟，用不着客气。”从那天起，我在衡阳的吃住行都由他操办，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三姐每天一大早从家里乘公共汽车来宾馆，把我前一天换洗下来的衣服带回她家清洗，晾干后第二天送回来。我和她说，宾馆里有洗衣机，用不着如此辛苦来回跑。可她说，凭老年证乘车不用花钱，早晨走走路就当成锻炼，再说酒店里晒衣服也不方便。我说服不了她，也就只好任由她了。看到每天送来的干净衣服，整整齐齐叠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我感受到家乡亲人难以言表的温暖。

　　早晨，我吃完早餐后走出酒店到外面街道上看街景，遇到我大姐在她女儿陪同下乘公交车从江东过河来看望我。她老远看到我，很是欣喜，不顾脚痛，心急却又不得不缓慢地走过来。她拉着我的手，不断抱歉说，出门很久了，女儿记错路，乘车坐过了站，又折回来，在路上费了好长一段时间。看着大姐那疲惫的面容，我很心痛。她说想给我买礼物带回美国，不知道买什么合适。大姐夫去世后，大姐一个人独居，经济条件也不怎么好，我哪里舍得她花钱给我买礼物？可盛情难却，离开衡阳前一天，她带我到商店里买衡阳特产。

　　晚上，家人在陆府酒楼的大包厢里开了两桌，在衡阳的亲人都来了。上菜后，我一眼就看到白花花的鱼丸，放在有金黄色黄雀肉的同一个蒸笼里。这两道菜都是母亲经常做的，我顾不得客套，比任何一道菜都吃得多，从中吃到了熟悉的家乡味，细腻、韧性、鲜嫩。

　　在美国，我的生活里已没有了地道的家乡菜、家乡味，记忆中的味道只属于那方水土那方人了。这是一种乡愁啊，无法替代，无法弥补，无法缓解，越久越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