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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瑞平 黄灯的《去家访：我的二本学生2》记录了2017年至2022年这五年间，她走出家门，走向12个学生的家庭，在“抵达”后所看到的“一个开阔、丰富、绵密而又纠结的世界”，打捞出的学生及其背后家庭的故事。这里面有拼搏的故事，向上的故事，改变的故事。在快意阅读中，可以感知到一种无法遏制、坚韧向上的力量。 这向上的过程也许苦涩、走得艰难，却令人钦敬，也是国家和社会活力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这些故事，无不折射出不断变动中的中国。这变动体现在学生通过自身努力奋力走出乡村，从“边缘”走向“中心”，走向更大的世界；还有他们父母为支撑孩子求学而外出打工的流动与“悬浮”，在不同生计之间的求索与转换；更有城市化背景下乡村对于人文伦理及道德秩序的坚守。 最打动我的是张正敏的故事。她的奋斗与向上，如果没有她的越南妈妈范氏碧从不犹豫的支持，是不可想象的。譬如，为了她读书，她妈妈决定离开村庄，又亲手在镇上建房，为挣钱而到阳春、肇庆、福建和浙江等打工，种橘子、卷鞭炮、织蚕架……欣慰的是，故事结局比较温暖：2022年，硕士毕业的正敏和男友终于落脚南方城市。 在阅读过程中，我不时想起早些时候读过的、北师大青年学者程猛的《“读书的料”及其文化生产》，并不自觉地把两本书放在一起比较。触动我的是作者在书中提及的“懂事的人”之一，来自安徽怀宁县高河镇的何健。面对父母必须外出打工的现状，何健主动选择留守，“独自种菜，独自做饭”，“面对外界的干扰、诱惑，完全（靠）来自内生动力的自律……” 无论是“读书的料”还是“懂事的人”，那些来自乡村的学生，想“通过教育向上流动”，必须借助“先赋性动力、道德化思维、学校化的心性品质”等自我赋能，并以自律与自驱力一步步前行。正如黄灯写道：“‘懂事的人’往往意味着充盈的情感，更多的责任、担当与勇气，意味着无论肉体、精神还是心灵觉知，都已脱离懵懂状态，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长大成人。” 来自潮汕的吴浩天、蔡礼彬及于魏华的故事，除了他们的求学经历，我感受最深的是，即使在剧烈变动的时代，那些绵绵不绝的传统人文的力量，依然在潜移默化间影响到每一个人——这令人颇感惊奇又满是欣慰，乡村自治、自洽等力量毕竟在赓续与传承。除了那种内心笃定的气场（氛围）本身，在不少学生身上体现出的“责任感、坚韧和耐心、善良和赤诚”等传统价值观的力量，是能让人看到希望的。 本书的重要贡献之一，还在于作者对教育价值的重新理解与思考。她的书写所潜藏着的对绩优主义的纠偏，对有些学生选择与现实和解的理解与尊重，或许正是当下聚焦二本学生的最大价值所在。 作为曾经的老师，我深为佩服黄灯“去家访”的行动力，她走出家门、走向田野的决心。很多时候，我们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让想法停留在想法；又往往纠缠于做某事有否意义，却没有想到，最重要的是行动本身，行动就能创造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