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
贩烟
乡集上。一个黑脸老妪卖自产的烟叶。烟叶焦黄精脆，成色极好。
时下，抽烟叶的人极少。但总有好这一口的，若有足够的耐心，终究会卖出一些。
总还要植。
老妪将上好烟叶，放于家什的最上端，放开嗓喊：“家产好烟叶，一斤一块八！”
日头西斜，老妪的烟叶果真卖得差不多，仅家什的底儿上，还陈着一些碎烟末。老妪想，整烟叶一块八都卖得艰难，烟末就更无问津者，还是早早回吧。
此时，一中年人急急地骑车过来问：“有烟吗？”
老妪眼睛一亮：“有。有。”
很想贱些卖给这人，却又怕货贱留不住客，便说：“日里，一斤卖三块，天晚了，两块卖你吧。”
那人捻一小撮烟末闻闻，说：“好便宜，包了。”
烟卖得干净，老妪自然高兴。
走到一个路口，老妪感到口渴，踅到路边的一户人家要水喝。
出来的，正是买烟叶的中年人。热情地给她开了一听饮料，老妪几口便喝得罄尽。谢过人家往门外走，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还是回过身来，在衣兜里抠索。抠出两元钱。
“好烟叶才卖一块八，烟末子倒要了整整两块，再退你两块钱，才好。”
中年人一怔，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老妪有些抹不开面子，抿着嘴难为情地笑，又哈哈大笑起来。
饲牛
老四没手艺。
有手艺的都出去了，他留下来，种几亩地。地里种一茬麦子和一茬麦茬稻。粮食够吃，且米面都有。便没感到有什么不甘心的。
才三两年光景，那些手艺人，渐次地翻盖新房，一幢幢两层小楼很有姿色。
手艺人觉老四随和，请他吃喝，或玩点稀罕的什么。
老四便看到了声、光、化、电。
老四又看到手艺人的女人们，瘦的胖了，丑的媚了，且女人之外的女人也猫在小楼上，不下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老四感到隔世了。
对自己那也隔世的女人说：“少想些粮食的事，多想些钱的事吧。”
正赶上卖奶牛的贩子来，说你贮那么多粮食等着霉咋着？买头牛吧，有奶吃奶，没奶吃肉。就糊里糊涂地被贩子说活了，买下一头牛。
饲料不愁，愁的是买牛干什么。
先养着吧。
奶牛下奶了，接了很盈的一桶。乡下没奶站，只有留下自己喝。老四喝了一声，噗地吐出来：“娘地，腥腥的怪味道，有哪门子喝头，城里人忒会作死！”
正无措间，涌来一群女人。是小楼上住的那些女人。
手里均拿着灵巧的家什，要买老四的奶。老四怔了，半天不说话。
乡下人发财，发得好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