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桂琴
一个惯于一心二用的人，向来对时间的利用斤斤计较。上课的时候会捎带着读一本小说，坐火车的时候一定拼命看风景，生怕错过了什么；做家务的时候务必听听新闻或追个剧；在航班上必拿出一本书，就连洗澡的时候也不能放过，无论多么喋喋不休的节目，无论是一个人在说、还是几个人在谈的节目，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即便如此喜欢一心二用，很多时候，依然觉得自己是个不愿意多想多虑的人。比如跑步的时候、走路的时候，每一次手脚并用进行运动的时候，很少想什么别的东西，运动就是运动，跑步看沿途，瑜伽看窗外，都不至于神思渺渺，核心还是很平静的。哪怕一个人喝杯咖啡、喝一杯茶的时候，内心更关注的重点也是口感味道什么的，喝一口，再喝一口，热闹是别人的，而自己什么也没想。
直到最近才意识到，那些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想的时候，大脑的后台还是运行过一些想法的，只是那些想法都太过于瞬息万变，没有被及时捕捉到。
临近岁末，眼瞅着新年音乐会一场接一场，临时起意，欢欣鼓舞地去看了一场钢琴音乐独奏会，感受全程2个小时的听觉盛宴。是真的好听，就算我这种完全不懂音乐的人也会被震撼，一架钢琴怎么能演奏出那么磅礴的、婉转的、千回百转的乐曲，令人沉浸。第一个小时里，感觉自己被带入了冥想的意境，有时候是清晨站在窗前看一缕晨光闪烁、窗外树木摇曳；有时候是在森林里奔跑，树叶扑簌簌地飞舞，鸟鸣山涧，溪水流淌，一只兔子嗖地一下飞跃出很远；有时候是山谷中的夜晚，明暗交错、虫鸣交错、精灵私语。几曲终了，很自然地想到那句：“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后一个小时，不知道为啥精力突然就散了，而一个意想不到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一直挥之不去。是母亲用玉米面配上葱花椒盐做成饼，站在从前那种炭炉旁，炉火上盖着一圈又一圈的火圈（铁制的炉圈），炉内火候正好，然后母亲用手在炉圈上翻过来翻过去地烤啊烤，薄而脆的饼，热腾腾地被烤成了心目中的滋味，香味溢了出来，当音乐急促，饼被翻得急促，当音乐轻缓，饼就被放置在炉圈上或者盘子里。在这个臆想的场景里，看不清母亲的脸，也看不清母亲穿的啥衣服，她就那样系着围裙一直忙碌着。这个时候，音乐和饼的香味奇妙地融合了，那一刻我想，如果音乐有味道，那味道就是妈妈烤饼的味道吧。
等音乐悠悠扬扬地停了下来，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那个饼，此生再也吃不到了。母亲老了，老到了笨手笨脚的年纪，用炉火做饭也早已成为遥远的往事。
艺术的魅力大约就在于此吧，当一个人与音乐、与绘画、与文学，在某一时刻不期而遇，被碰撞、被突袭，很奇妙，也很幸运。但如果不是被碰撞出千般滋味、万般念想，多数时候我还是觉得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