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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阳 当加文·麦克斯韦尔60多年前出版《闪亮的水环》时，很少有人能预料到这本苏格兰西海岸边的“小屋与水獭回忆录”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它不仅是一曲献给荒野的恋歌，更是一部关于寻求精神救赎的、充满宿命感的现代寓言。 麦克斯韦尔的前半生一直在逃离的路上，逃离主流人群、逃离城市生活、也逃离过往的创伤。在逃离的彼端召唤他的，是来自詹姆斯·麦克弗森和沃尔特·司各特的文学中的苏格兰高地浪漫幻想。卡姆斯费尔纳，是麦克斯韦尔从自我与自然的混乱无序中亲手搭建，满载着漫长高地幻想的、被创造的荒野。 麦克斯韦尔通过书写，将这片土地从苏格兰海岸线提取出来，赋予其独特的意义和身份。在忠实的猎犬伙伴强尼病逝之后，麦克斯韦尔隐居生活中的伴侣位置悬置了出来，有一天他忽有所悟，想要一只水獭与自己为伴。麦克斯韦尔最终为自己选择了一只从伊拉克跋涉而来、被冠以他的名字的“麦克斯韦尔水獭”。 在麦克斯韦尔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朋友问他觉得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成就是什么，他说：“有一种水獭以我的名字命名——麦克斯韦尔水獭。”这只独属于他的水獭米吉比尔的到来，让麦克斯韦尔选择与构筑的，这片海浪、瀑布与溪流环绕而成的“闪亮的水环”，真正地流动了起来。 麦克斯韦尔以近乎痴迷的耐心和同理心，去观察、记录和理解米吉的“獭格”。他的叙述极大地动摇了传统宠物叙事中的单向权力关系，完成了跨物种的相互驯化。为了适应米吉，麦克斯韦尔改造了他的住所，改变了他的作息，甚至重新定义了他的身份认同，成为了“那个养水獭的人”。 孤独与联系之间的张力形成了《闪亮的水环》一书的核心情感。故事的最后，卡姆斯费尔纳也像每一个文本乌托邦一样，走向了不可避免的崩塌。水獭被一个当地人用铁锹杀死，他的小屋最终也被一场大火焚烧殆尽。完美的、可控的、理想的叙事空间，在现实世界随机性与无意义的暴力面前仍是脆弱的。 麦克斯韦尔去世11天后，他的骨灰运回卡姆斯费尔纳，安放在他从前写作《闪亮的水环》时书桌的位置，完成了他一生的文本闭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