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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闻道”到“敬业”

来源:羊城晚报     2025年11月16日        版次:A05    栏目:自序    作者:李怀宇

    

  

  □李怀宇

  

  真学问是没有地图的旅程。宇宙的变幻与人生的无常,产生了无数的问题。前路漫漫,引人上下求索,穿越古今,追求真理,愿得宇宙人生大自在。

  在学术天地里,孔子“闻道”,启迪无穷。韩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探究从师求学之理,更切中时弊;苏轼赞为“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追求真理之风,历经千百年绵绵不绝。现代做学问说穿了无非“敬业”,从“闻道”到“敬业”,正是学术的真精神。

  古往今来,将学术作为一种志业,怀抱虔诚的信念,抛却俗世的纷扰,往往能领略崇高的境界。韦伯在《学术作为一种志业》的演讲中说,在学问的领域里,唯有那纯粹向具体工作献身的人,才有“人格”。不仅研究学问如此,就我们所知,伟大的艺术家,没有一个不是把全部心力放在工作上;工作就是他的一切。唯有那发自内心对学问的献身,才能把学者提升到他所献身的志业的高贵与尊严。为学术而学术,可见“天地心”。

  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气贯古今。朱熹《仁说》首句即谓天地以生物为心,而人物得之以为心。在《语类》中更有详论,天地之心,是指大宇宙;一人一物,是一小宇宙。王阳明则把良知的感应来融通心物,说明天地万物之与我一体。《传习录》中有一段很妙的对答。“你看这个天地中间,什么是天地的心?”“尝闻人是天地的心。”而王阳明拨云见日:我的灵明,便是天地的主宰。

  关于“学者天地心”,我们可以醉心于王阳明诗意的描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我们也可以从爱因斯坦的人生信念中得到启发:“一个人的真正价值首先决定于他在什么程度上和在什么意义上从自我解放出来。”

  中西学术上有相通之理;古今学者亦有相近之性。学者好以朱熹代表理学而以陆九渊代表心学,谓朱主“道问学”而陆主“尊德性”。朱、陆的鹅湖之会,所谓学术之异,是指“道问学”与“尊德性”的冲突。章学诚将清代的朱、陆分为浙西之学与浙东之学,两者之间的歧异是:“浙东贵专家,浙西尚博雅。”伯林用“狐狸”与“刺猬”分辨思想史与文学史上的两大型,借用古希腊诗人残句:“狐狸知道很多的事,但是刺猬则只知道一件大事。”以伯林的“狐狸”与“刺猬”较之章学诚的朱与陆,“狐狸”正似章学诚笔下的博雅考证学家,而“刺猬”则似运用别识心裁以成一家之言的专家。今天的学术世界,博雅与专家依然各具气象。

  2019年深秋,友人带我到北京大觉寺看千年银杏,忽见匾上“动静等观”四字,竟联想到朱熹“半日静坐,半日读书”之说。而后三年,天地巨变,多是闭门静坐读书。陈白沙为学于静坐中养出端倪,而见鸢飞鱼跃之妙。动静之间,对万象有更深的观察和思考,则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

  人生如逆旅,你我是行人。奔波路上,但求此心光明,而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养浩然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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