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情思

　　□张浩

　　童年那会儿，过的是简单的日子，没有变形金刚，没有蜘蛛侠，也没有奥特曼。身边的小伙伴也都是如此，所以大多是一群孩子聚在一起，春天爬树摘榆钱，夏天下河游泳捉鱼虾。让我记忆尤为深刻的是养蟋蟀、斗蟋蟀。

　　那时，在我就读的小学后面，是一片空地，有很多散乱的砖头石块，到了秋天，野草丛生，这样那样的虫子爬的爬，飞的飞。每到夜幕降临，就可以听到蟋蟀“蛐蛐蛐蛐”的清脆鸣叫。

　　蟋蟀，是一种非常好斗的昆虫，斗蟋蟀也成了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开始的时候，我都是看着大一点的孩子们斗，看多了，心里痒得很，就想着自己弄一只来养，也想和他们斗一斗。但是，养蟋蟀需要工具，得找个玻璃罐。那时候，可不像现在，随便哪里都可以找个器皿，实在不行花钱买一个。

　　当时，我在乡下和奶奶一起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家里唯一的玻璃罐，是用来盛食盐的。为了养蟋蟀，我偷偷把小半罐的食盐，倒进了邻居家的猪圈。

　　我拿着玻璃罐，跑到了学校后面的空地，学着大孩子的样子，先在瓶子里放些湿土，找了根木棍儿把土捣实。然后，我扒开草丛，翻动着砖头石块。不一会儿，还真发现一只，这只蟋蟀个头大，样子威武，可把我乐坏了，可我才一动，它就蹦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看到它不再有逃走的迹象，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屏住呼吸，生怕再次惊跑了它。只见它一动不动伏在地上，晃动着触须，好像在欣赏自己的气概。等离它一步多远的时候，我慢慢蹲下，伸出右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把它捂在手心，然后收紧，把它放到罐里，盖好盖子。看着游走在玻璃罐底的蟋蟀，心里那份高兴劲儿，难以言表。

　　拿着蟋蟀，一溜烟跑到大孩子们经常斗蟋蟀的地方，果然，一大群人在那里正大呼小叫地喊着：“咬”“快咬啊”“咬它”。我使足了力气挤进去，大声说：“我也跟你们咬”。

　　里面几个正斗得不亦乐乎的大孩子，先是一愣。看了看我手里的瓶子，又看了看里面的蟋蟀，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我当时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笑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个大孩子对我说：“这哪是蟋蟀啊，这是油葫芦，连蟋蟀和油葫芦都分不清。”

　　听到这里，我感觉自己脸跟火烧了似的，真想找个裂缝钻进去，慌忙挤出人群跑回家里。

　　一进门，奶奶正坐在土炕上做针线活儿，看到我手里的玻璃罐，劈头就问：“瓶子哪里来的？”我赶紧把拿着瓶子的手放到身后，支吾了半天，说出了原委。

　　奶奶夺过我手里的玻璃罐，然后看看灶台，怒气更大了。这时，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盐呢？”

　　“我……给倒……猪圈了。”

　　“你个倒霉孩子。”奶奶气得顺手从土炕上抄起扫炕笤帚，揍了我一顿。

　　我的蟋蟀养殖计划，也就此破灭。

　　这件事之后，过了几天，奶奶把我叫到跟前，从身后拿出一个瓶子，塞到我手里，里面居然还有一只触角长长、亮翅肥腿的蟋蟀。

　　我拿在手里，激动地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仿佛是在过新年一样，快乐极了。

　　奶奶看着我高兴的样子，用手摸着我被她教训过的后背，心疼地问：“还疼吗？”

　　我说：“早就不疼了，您看我皮糙肉厚的，再多打几下也没事。”

　　听我这么一说，奶奶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但我，却看到她的眼里，正有泪光晶莹地闪动。

　　这件事，过去了20多年，可是每每想起，都仿佛发生在昨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