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米机的变迁

　　□胡湖

　　前段时间回老家，见到家里的微型碾米机布满灰尘，已经锈迹斑斑。父亲说，碾米机很久没用过了，现在都是买米吃，用不着。

　　十多年前，这种微型碾米机在老家几乎家家都有，谷子倒进去，米和糠分别从不同出口出来，方便、快捷，买台碾米机价格也不贵。

　　我最早看到的碾米机是40多年前了，那是水力带动的。花桥河边有一间专门的青砖房，就是碾米房。一条水渠把水从坝上引过来，湍急的河水从高处急速冲下，带动发动机，让碾米机转动。水的咆哮声、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整个村子的人都要在这里碾米，一大早便人流络绎不绝。碾出来的，是米和糠的混合物，要挑回家用风车分离。我偶尔去碾米房玩，看着如流水般涌出的米和糠，觉得很神奇。但从不敢靠近汹涌的波涛，只是远远感受并惊叹水流的巨大力量。

　　水力碾米房出现前是怎么碾米的，我没见过。家里的杂房上世纪80年代改建前，台阶上有一个废弃的石臼，堆满了杂物和尘土，奶奶告诉我，这是碾米的，以前是把谷子倒在这个石臼里，拿杵碾着去壳的。但去得并不干净，而且特别费力，很辛苦。那杵我见过，前端镶有一个十字形铁器，现在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村子里通了电。不久，地处村里中心位置的小学旁就建起了新的碾米房，用的是电，碾米速度快多了，排队的时候少了很多。不过谷子碾后，仍然是米和糠混在一起的。大家觉得碾米不用去河边了，方便多了，而且也不再受水的丰枯期影响。

　　大约八十年代末，新的碾米机出现了，碾出来的米和糠是分离的，不需用风车，省事省力。这让村子里的人觉得很惊讶、很新鲜。当时，堂妹家承包了村里的碾米房，生意不错，远远近近的人都来碾米，又经常排长队了，她家难得吃上一顿囫囵饭。

　　直到村子里出现第一台微型碾米机，堂妹家都是很忙的。微型碾米机很快在村里遍地开花，村民在自己家里就能碾米了，什么时候碾、碾多少，随意。村里的碾米房就支撑不下去了。

　　没想到微型碾米机如今也用不上了。村民们基本不种田了，很多田转包给了专业的公司。年轻人出外打工挣钱，留在家里的，跟城里人一样买米吃。

　　花桥河边的碾米房早已消失无踪，学校旁的碾米房如今也踪迹全无，遑论那石臼铁杵了。各式碾米机谁也没有想要保存，淡淡地成了记忆深处的符号。

　　岁月就像花桥河一样静静地流淌，少有波涛汹涌的时候，静得你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当你猛然惊觉，想要回过头去探寻它的存在，却发现已经回不去了。哪怕是一个漩涡、一朵浪花、一块沙石，很多时候都难找到了，只能在遥远的记忆里独自咀嚼。这是生活的遗憾，但又何尝不是生活的甜美？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生活总在滚滚向前，而有诗人说过：过去了的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