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

　　□戚思翠

　　布谷布谷，快种快割……

　　漫步在钢筋水泥鸽子房的都市，竟然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让我惊艳不已！这叫声深藏在我童年记忆中，一晃数十年过去，这叫声又如天籁，将我拉回到童年的故乡。实质上，我的童年是伴随着这布谷鸟的叫声长大的。每到有布谷鸟的叫声时，也是麦熟季节。

　　众所周知，布谷鸟即杜鹃，又名子规、杜宇鸟、伯劳等，是一种夏候鸟。关于杜鹃，传说颇多，大多忧伤。于古代，杜鹃常被当作一种“冤禽”、一种“冤鸟”。相传，古时蜀国君主杜宇忧伤国事，死后化成杜鹃鸟，四季啼鸣。虽说悲情，但亦警醒人们牢记历史，要勤奋有为。“杜宇冤魂积有时，年年啼血动人悲”“杜鹃暮春至，哀哀叫其间”“杜鹃叫得春归去，吻边啼血苟犹存”，都说明了杜鹃啼得口干舌苦、唇裂血出，有认真负责的精神。

　　记得孩时，每至夏初，就听到自天空传来一种奇特的鸟啼：“布谷—布谷，布谷—布谷—”一句句叫声，时断时续，由远而近，凄婉悠扬。于是，我们奔跑在广袤的田野里，使出浑身解数想追捉它，但它异常机警敏捷，飞行急速，不易接近。一雨日，终于在隐蔽树林里发现了它的老巢，它乖乖地守着窝，不再飞翔，不再叫唤，两眼紧盯着我们，满是乞求。它的体形大小和鸽子相仿，但较细长，上体暗灰色，腹部布满花白横斑。它的脚更是奇怪，有四趾，二趾向前，二趾向后。我们刚离开，它又重重地来一声“布谷”，听起来倒像“刮咕”，似与我们“谢别”。

　　于是，我们称它“刮咕子”，还学它声音胡编一首儿歌：“刮咕刮咕，麦黄草枯。刮咕刮咕，肚子太饿。刮咕刮咕，青菜豆腐。刮咕刮咕，你穷我富……”目不识丁的母亲听到我们胡编乱诌，忙纠正说，别瞎唱，那是播谷鸟，它叫的是“布谷布谷，快种快割”，它是农家的吉祥鸟，在催人夏收夏播呢，它日夜不停地叫，生怕懒人不觉醒，误了播种时机啊。我侧耳细听，那叫声，还真像母亲所说“布谷布谷，快种快割”，那节奏、声调，真是在催人。经母亲这么一说，我暗自庆幸那次没捣毁它的巢穴。

　　后来读书方知，母亲所言神鸟学名杜鹃。叫声“布谷”的，是两声布谷鸟，属于大杜鹃；叫声“快种快割”的，是四声布谷鸟。大杜鹃音拟“布谷”，两声一度；四声杜鹃音拟“快种快割”，四声一度。而杜鹃称谓源自“杜宇化鹃”的凄美传说。据汉代扬雄《蜀王本纪》记载：杜宇蜀王，号称望帝；鳖灵，鳖精修炼成人。望帝杜宇任用鳖灵为相，命其治水。某日，望帝出猎，野间邂逅朱利，见她貌美如花，便命纳入宫中为妃。鳖灵治水有方，望帝设宴庆功，鳖灵大醉，留宿宫中。深夜，朱利敲开鳖灵的门，二人相见，抱头痛哭，各诉别后思恋之情。原来鳖灵与朱利是一对情人。望帝发现二人幽会，并听到所诉情由，悔恨交集，当夜草拟诏书，禅让帝位于鳖灵，自己却悄隐西山修行。鳖灵继位，称丛帝。而望帝在山中无限思念朱利，在痛苦和寂寞中郁郁死去，最后，他化作一只杜鹃鸟飞回蜀都。每至深夜，在山中哀啼，其声悲切凄凉，乃至泪尽啼血。

　　因为这个传说，杜鹃鸟成为历代诗人吟咏的对象，杜甫的诗《杜鹃行》：“古时杜宇称望帝，魂作杜鹃何微细”。李商隐的诗《锦瑟》：“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有“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其情其景，悲苦万状；李白的《宣城见杜鹃花》：“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千百年来，一代代文人墨客，已把杜鹃鸟定位为悲愁的象征物。

　　明代著名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有关于布谷鸟的记载：“田家候之，以兴农事。惟食虫蠢……”这更是将布谷鸟（即杜鹃鸟）拟写成了春神句芒的化身，它四声一度，催人布谷，不厌其烦。白天它唱“快黄快割，快快布谷”，催熟了麦子，催长了秧苗；晚上它唱“个个快活、个个快活”，庄稼汉听了睡得踏实安稳。它同情单身汉说“好苦好苦”，它安慰小孩说“不哭不哭”，它劝告游子说“不如归去”，它警示不孝媳说“恶妇恶妇”。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王维笔下的杜鹃，一幅美丽富饶的山水画；“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谢枋得梦里的杜鹃，一张勤劳忙碌的养蚕图；“等是有家归未得，杜鹃休向耳边啼。”无名氏吟咏的杜鹃，一支游子惆怅的思乡曲；“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文天祥心中的杜鹃，一首昂扬的正气歌。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杜鹃在现场直播，情景在眼前闪过：草木青青，绿遍山原。流水滔滔，河川盈盈。细雨蒙蒙，如岚如烟。杜鹃声声，“插田插田”。乡村四月无闲人，才收蚕桑又插秧。多么美丽和谐的生态田园诗！农人正用勤劳粗糙的大手温柔摩挲着每一粒种子，灼灼目光深情抚摸着每一寸土地。希望，像杜鹃鸣唱，激越，欢畅，昼夜不息。

　　“架犁架犁唤春农，布谷布谷督岁功。黄云压檐风日美，绿针插水雾雨蒙”，陆游笔下的乡村美景。还有“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充满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力量！

　　声声杜鹃，杜鹃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