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外马路中段的市政府相对而立,有一座庭院式建筑,如今已不见多少当年的痕迹了。原先这里的大院要比现在较为宽畅、空旷,大门口一条石甬道直通院中的主建筑,那是有着东洋格调的厢庙。它全部由木头构成,上下不见一根钉子,都是榫子连接。那是当年侵华日军在汕头建的神社,是摆放阵亡者骨灰、供祭祀的地方。据笔者所知,全粤东就这么一座,国内也并不多见,这曾是历史的一个凝固点。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在工厂当工人,曾听将近退休的老职工说过,当年建神社,所用材料都是用船从海外运来,木材质地很好。从那里经过的青壮年常被日本兵抓住,强制到工地劳动。神社建成后便有日军把守,日本人经过神社门口会停下来朝拜致敬,其他过往的路人也往往被强迫向神社鞠躬。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后,神社内的灵位等物件被打包带走。 从现有资料看,当年的神社庭园是相当雅致的日本园林式建筑。园内草地嫩绿,树木葱翠,绿荫覆盖。大门进入是石板路,右侧有一小座假山,中央是一座拱桥,往前走是一条卵石铺筑的迂曲小径,桥下是一条自西北向东南流的小沟,水源不知来自何处,平时有浅薄的一层水,沟里有高低不平的几块乱石点缀。下雨时水流汇集穿流于石头之间,曲径迂回,石灯古炮,颇有景致。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座侵华日军留下的建筑成了文化单位,后来又成为少年宫,是孩子们的欢乐天地。直到现在,六十岁上下的那代人中,还有不少人会回忆起在这里度过的愉快时光。上世纪60年代中后期,市图书馆搬进这里。到了上世纪70年代,市劳动局、知青办便在此办公。1975年复办的市技工学校在院中左边搭起了竹棚,一百多位下乡回城的知青都坐着小竹椅,在四面透风的棚中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直到三年后毕业走向社会。这里曾是他们人生的一个驿站。 1976年时,我也曾在这庭院内居住过四年。那时庭院显得有些残颓,花木也荒芜凋零,可神社建筑整体完好,石阶、廊台、木柱、甬道、小拱桥,风韵依然,沿院墙环绕的木棉和凤凰树还郁郁葱葱。其时我高中毕业尚在待业,没有单位就办不了借书证,但在阅览厅混熟了,工作人员中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主动将期刊和书悄悄取给我。“看完就还给我,别说你没有证。”就这样,我们有了默契,只要她值班,我到柜台前点头一笑,指指要看的书,她就会微微颔首,悄然将书取来交给我。可几个月后的一天,当我把一本书还给她时,她略一迟疑,扬脸嫣然一笑,说:“我是在这临时帮忙的,明天开始不在这了。”我一愣。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有读者来借阅,便忙了起来。这以后,我竟再没遇见不知姓名的她了。 1980年后,旧神社被拆掉,这里建起了图书馆大楼。再后来,在东区有了更大、更高、更气派的汕头图书馆新大楼。过去的故事,已湮灭在沧桑的尘土里,只有岁月的风铃,犹在心头叮咚。 编者按 本栏目欢迎投稿。稿件要求具有纪实性,以散文随笔为主,紧扣岭南文化。投稿请发至邮箱:hdjs@ycwb.com,并以“乡音征文”为邮件主题,个人信息请提供电话、身份证号码。 统筹/易芝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