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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梨子     

来源:羊城晚报     2019年12月03日        版次:A12    作者:杨芳

    

  □杨芳

  金秋的岭南,天气仍然炎热,秋阳落在伞面上,透出阵阵的热,手中那一袋子的糖梨子,似乎散发出一阵阵越来越浓的甜香。我不由得想起儿时的糖梨子来。

  那是只有每年吃过了月饼后才能看到街上有卖的果子,说它是水果,又不完全是,我们小孩家只将它当作零食。它和很多的腌制甜食一起,被放置在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被浅浅的糖水腌泡着,一个个油亮油亮的,泛着甜甜的光泽,吸引人的目光。在南方,其他的腌制甜食,如酸木瓜,酸萝卜,酸黄瓜,酸橄榄,酸李子,酸姜……似乎一年到头都有,可是,糖梨子,就只有这么一阵,卖完了,就没有了。那时候我所读的小学门口,就有一档常年卖腌制甜食的。每当上学放学的时候,那位镶着好几只金牙的阿姨就会掀起大大小小的玻璃缸上的盖子,一阵阵浓浓的酸甜味就会随风飘散开去,背着小书包的小孩,总会不由得停下来,眼巴巴地盯着那一缸缸水汪汪的黄黄白白的甜食,吞咽着口水,再摸摸干瘪瘪的口袋,一步一回头地走开了。

  每当这时候,看见糖梨子上市,我都会扯着幺舅的衫尾,不愿从单车上下来,眼睛却紧盯着那一缸缸的甜食。学生们簇拥着阿姨,手里攥着五分或一角钱的票子,她麻利地用竹签从玻璃缸里戳起一块块湿漉漉的“酸嘢”,递给他们,咧开的金牙在阳光下越发醒目了。

  眼看上课铃要响了,我急得要掏幺舅的口袋,口中不住地嚷嚷:“我不,我就要吃糖梨子,幺舅快给我买。”我知道幺舅白白的的确良口袋里,除了饭票,还有大大小小的几张票子,那是他每个月骑车回几十公里外的乡下,外婆从削竹篾、破香骨(息竹)里省下来给他的伙食钱。

  小伙伴纷纷从我身边经过,朝车座上的我不住地挤眉弄眼:“噢,‘羊咩咩’的幺舅又来咯!”他们叫着我的绰号,起着哄,我更急起来:“都要迟到了,不嘛,快给我买糖梨子!”那时候的幺舅瘦瘦小小的样子,其实也就比我大十来岁,他是妈妈六兄弟姊妹中最小的一个。可是,幺舅的钱都是我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外婆一分一毫地,双手不停地劳作,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呢。可是,幺舅还是从他那有限的伙食费里掏出一张票子,给我买上几个糖梨子,看着我乐颠颠地从他的车座跳下来,舔吃着圆噜噜的糖梨子,一蹦一跳地走远了,才急急地跳上车赶去上学。

  糖梨子的滋味一直在我心头。幺舅这些年历经人生的动荡和劫难,已经慢慢老去,而我也已离开故乡多年,终日在城市里为着生计劳碌奔波,多少年没尝过家乡的糖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