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文人

　　□杨阳

　　文人自视高。谢灵运就说过：“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谢灵运还有点自知之明，不敢凌驾于“七步仙才”之上。但他难道不清楚早他几百年的有孟子、庄子、屈原、荀子，才华名望都在曹子建之上吗？就是同时代的陶渊明，对诗歌的贡献和对后世的影响，也要甩谢灵运几条街吧。

　　时代在发展，文人的自大，似乎并未稍减。清代有个叫王尔烈的，胆量之大、脸皮之厚，非谢灵运可比。他用文绉绉、拐着弯儿很艺术地自夸：“天下文章数三江，三江文章数吾乡，吾乡文章数吾弟，吾为吾弟改文章。”这口夸得也没边了。

　　也有几个不把文人身份当回事儿的。汉代大文学家、语言学家、玄学家扬雄，博学多才，年轻时写出很多广为传颂的大赋，上了年纪后，他对文章诗词歌赋，却表现出极大的蔑视。甚至认为大男人要做就做个思想家，写出像《易经》这样有原创性的煌煌巨作。他在《法言·吾子》里自问自答——或问：吾子少而好赋？曰：然，童子雕虫篆刻。俄而曰：壮夫不为也。

　　一生不肯事清的大儒顾炎武，有句名言，下的是全称判断：“一为文人，便无足观。”

　　自许和自否过甚的文人，扭捏作态，鄙人皆不以为然。忽想起鲁迅的诗来：“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忘却小我，方可不受名利羁绊，潜心悟学，勘察世物。做个扫地僧，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