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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维樑 香港学者、作家 |
纪录片《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引起一阵杜甫议论热,我趁此说说最伟大诗人最杰出的诗《秋兴八首》。写《秋》时,杜甫54岁,欲回乡或回京而不得,滞留在长江边的夔州。诗人年迈体弱贫困,“正乾坤”的抱负无力更无缘伸展;安史之乱虽止而时局仍然动荡,已到应获尊崇的“诗翁”之龄而知音渺渺。在夔州怀忆长安,不尽的忧国忧己秋天愁怀,发为歌吟,调子非常沉郁。 杜甫用最为形象性的语言,写远近两地景物、今昔兴衰情事。“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景观壮丽;“波飘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气氛阴冷;这四句写京城由盛到衰,是形象思维的本色绝色。“波飘”两句还美在对仗精工。又以“匡衡抗疏”和“刘向传经”对比杜甫自己事业无成,用典精到;“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描述旧时同窗,婉而多讽。 《秋》从黄昏写到月夜再到翌日的朝晖,想象从眼前的夔州延伸至北斗所指向的京华,情景来回往复。诗人心绪可能紊乱,但诗篇的理路脉络异常清晰。坏的诗,有一种是内容“文义断绝,寻究为难”,是流沙河说的没有“秩序”,是西方论家说的缺乏“逻辑性结构”;《秋》绝无此等弊病,反之,是诗法最正面的教材。现代主义的诗,直接或间接学了始作俑者艾略特的《荒原》;结果是“文义断绝,寻究为难”,读者苦读后仍不能解索。 《秋》是感性想象和理性逻辑的绝佳配合,是诗法得失的一块“试金石”;借用纪录片的旁白,《秋》可为古今“评断诗歌的准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