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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修辞中的天才因素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6月02日        版次:A10    栏目:    作者:徐敬亚

  □徐敬亚

  

  大卫的诗一点也不神秘。字面不复杂,诗意也无歧义,使用的都是最基本、最平常的修辞手法,有时甚至让人感到有点“传统”。

  他写过——

  “我爱你腹部的十万亩玫瑰/也爱你舌尖上小剂量的毒”。

  你说这里面有什么手法?

  他写过:“你不来,江山多美都是浪费”。

  你说这有什么手法?

  大卫善于“臆造现实”——

  “一辈子没到过/县城的母亲,这一次我要把你写过长江”。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想象。而是一种有意识的诗歌霸权!是诗人以语言为武器,对事实发出的强力篡改。这是诗人对想象事实的超强认定,以至于造成了某种似是而非的效果,即制造了一种虚拟现实……

  本诗中,大卫将虚拟现实又得寸进尺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拐个弯再把你写回睢宁/你是急脾气,那我就把你/直接写到月亮上/写进魏楼村的黄昏里!”

  大卫在虚拟现实中不断前进,不断对“虚拟”进行“添加”,无中生有——

  “我不让那个男人打你……不让/你生五个闺女之后再生一个儿子……,不让/那个男人早早丢下你,不让/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悄悄离去”。

  诗人否定现实,否定得干净利落!

  在大卫之前,这类“臆造现实”的诗句,很少成为诗人的主要手法,更少有像他那样把现实臆造得如此圆润与明媚。

  “这是南瓜/对丝瓜的叫法,这是一滴血/对另一滴血的叫法,这是一个男孩/对比他大很多的另一个女孩的叫法/这是柳树在杏树旁边发芽”。

  当诗人三次向母亲发出“亲爱的”三字呼唤,使世俗的母子关系似乎在意念上发生了道德扭曲,使全诗突然处于关键性的“垭口”——这时,大卫接连列出了四种关联:瓜——血——男孩——树。

  这四种纯生物性的关联,迅速填补了伦理的真空!

  这也不是“拟人”的手法。它出现于诗意急需猛烈转折的关头,显得特别有力量!

  在大卫之前,我没有看到过如此带劲的处理。

  独创,就是诗歌中的天才因素。

  诗中,我不太喜欢或者说值得商榷的地方是:“你的目光/比晨露还湿……月亮的梳子/正梳着流水。”

  另一处是:“不让/哮喘用一千条绳子纠缠你,不让饥饿用一千条河流拥抱你。”

  这些努力文雅的句子,它们太像诗了!我说过:“最可怕的诗就是像诗的诗。”

  大卫的诗,放到书面阅读时效果略有减损,每有拖沓不精之嫌。

  但是相反——朗诵效果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