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枝梅花迎新年

　　□耿艳菊

　　和远方的朋友视频聊天，她心情不错，说马上要过年了，趁着天气好，要把家里所有地方都打扫一遍，到处干净、明亮，才是过年的样子。她还去花市买了几枝梅花，插在瓷瓶里，顿觉屋里增辉不少。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没想到整天忙着上班、照顾孩子的她，竟还有过年插梅花的闲情雅致。我由此真切感到，不管日子多忙乱，人的心态总得是明媚阳光的。生活是自己的，认真对生活，生活才会好好对你。很多事情，也许并不是不顺心，而是自己的心先不顺了，才觉得生活也黯淡无光。

　　看着她家窗台上的梅花喜盈盈地静静绽放，我不禁想起汪曾祺先生的《岁朝清供》：“隆冬风厉，百卉凋残，晴窗坐对，眼目增明，是岁朝乐事。”

　　岁朝清供是文人雅事。寻常人家也许并不懂得其中的风雅和讲究，而心中对美好事物的那份虔诚和过日子的那份细致的仪式感，却让人赞叹和佩服。

　　古往今来，大家喜欢把腊梅花作为岁朝的清供，是因为在黯淡枯寒的冬日里，梅花的颜色鲜丽能给我们带来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和祝福。新的一年，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日子会像花儿一样明媚、温暖。

　　汪曾祺先生在《岁朝清供》里还描写到一幅旧画，画中一间茅屋里，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

　　每到旧历年底，想到有关岁朝清供的雅事，想到旧画上的老者，总让人觉得亲切。这时，另一位笑眯眯的老人就会从我如烟的往事记忆里清晰地映现在眼前。那是多年前便已独居的大奶奶。

　　记忆中，大奶奶总是一个人居住在河边的院落里。她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一个远嫁，一个就嫁在邻村。但她并不到女儿家去住，只一个人安静地守着生活了一辈子的那个小院落。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欢声笑语。大奶奶一个人的院落里也会喜气洋洋、温暖如春——两株大爷爷生前亲手种下的梅树开得格外明丽、热闹。大奶奶还会在家里的桌上和窗台上都摆放上梅花插瓶，一旁再点上红红的蜡烛。大奶奶的家里从来没有年老人的那种暮气和岑寂，所以每到除夕的傍晚，我们那里有给长辈送吃食的风俗，大奶奶家总是我们都争着想去的。

　　我们端着母亲准备好的筐子，筐子里盛着丸子、油条、鱼块等自家过年的食物，去送给大奶奶品尝。大奶奶特别高兴，慈祥又亲切的她不但会给我们的兜里装满糖果，还请我们欣赏她家院子里的梅花，回家时还一定会送给我们几枝开得明媚的梅花，说：“拿回家去插上，插枝梅花迎新年。”

　　单凭这一点，大奶奶就和别的长辈不同。我们喜欢她，喜欢她一个人也把日子过得清静自适、温暖得体，不仅不需要他人怜悯，还会给身边的人送去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