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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水墨看今古贰

万里写入胸怀: 张大千的旅行足迹和艺术创新

来源:羊城晚报     2019年09月08日        版次:A12    作者:杨庆康

     杨庆康

     张大千《仿敦煌南无观世音菩萨》,1947年

     张大千《加州夏山》,1967年

  文/杨庆康

  图/佳士得供图

  现任佳士得香港中国书画部专家。先后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及香港大学艺术学系修读中国艺术,获得艺术学哲学硕士学位,研究重点聚焦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中国艺术及其时代背景。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乃文人仕子追求的不变信条,对于中国书画的训练来说,更是如此。在缤纷的二十世纪中国画坛,有这样一位画家,他生于四川小城,最后却立足世界;他一生尊崇传统,却以不断突破创新终成一代大家;他的人生和艺术充满了传奇性,他是任何想了解中国画的观众无法逾越的话题,他就是张大千。

  师古

  张大千1899年出生于四川内江,8岁开始习画,母亲曾友贞是他绘画道路的启蒙者,至今张大千在台北的故居仍然悬挂着母亲的花鸟作品。张大千走向艺术的另一位领路人是其二哥,画虎名家张善孖,兄弟二人先后前往日本学习艺术,之后的人生道路上亦是惺惺相惜。自日本回国后,张大千来到上海,拜海上名家曾熙、李瑞清为师,自此正式走上书画之路。二三十年代,上海等大都市渐渐形成繁荣的商业绘画市场,张大千孜孜不倦地临摹古画,尤以明清诸家为焦点,其中又对明末清初八大山人、石涛的风格了然于心。据称,他所临仿的石涛作品骗过当时一众顶尖鉴藏家的法眼,成为坊间笑谈。这也从侧面证明,张大千对古代传统研习的深厚力度。

  1937年,抗战爆发,张大千辗转到达大后方四川。远离内地,物资匮乏,种种条件限制下,他却被临近的敦煌莫高窟吸引,开启近三年的佛教艺术之旅。敦煌的壁画、塑像所表现的自由烂漫的艺术精神,完全不同于师徒相传千年至今的纸上绘画,张大千如同发现了艺术宝藏,徜徉其中,废寝忘食地临摹钻研,将远至唐宋时期的绘画技巧,线条,用色铭记于心,使得自己的人物画面貌为之一新,成为时代同侪中的翘楚。

  四十年代的张大千,正值绘画生涯的巅峰时期,不论是雍容典雅的人物,还是层峦叠嶂的山水,均达到了一个高峰,他尽情享受天赋、勤奋和时代所带来的荣耀。然而,包括艺术家在内的中国知识分子,在20世纪所面临的不仅是自我的突破成长,他们终将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下,被迫做出选择。1949年后,张大千别离故园。

  创新

  香港,印度,台湾,日本;旅行,短居,探友,画展;终于张大千在1952年决意迁居阿根廷,两年之后再迁巴西,在圣保罗附近的一片荒地从零开拓出一个中国式园林,命名为八德园。在东西方冷战的阴云下,遥远的南美风静日和,年岁渐长的张大千,目力日下,一日在八德园骤雨消停后,放眼望向五亭湖,一切都笼罩在烟霭氤氲之中。正是在此时期,泼墨泼彩风格横空出世。

  泼墨泼彩,融合了中国传统水墨的意趣和当代视角下的自然风貌,正与当时西方如火如荼的现代艺术运动不谋而合。1956年,张大千与毕加索在法国会面,被誉为东西方艺术的巅峰会谈。早年对传统的深厚积淀,出国后拓展的眼界与胸怀,共同促成了这一创新风格的出现。他以巴西为基地,继续他的环球旅行,瑞士的皑皑雪山,北美的壮丽峡谷,巴西的辽阔湖泊,均一一呈现在他的泼彩作品中,淋漓的水墨,瑰丽的色彩,散发着无限的魅力,得到中西方观众的广泛认可。1970年代,他再迁美国加州,游子的脚步从未停歇。

  归宿

  鸟倦飞而知还。中国人安土重迁,晚年的张大千在游历世界的同时,也在思考自己的归宿。1976年,张大千一家在台北外双溪选地置园,命名摩耶精舍,作为晚年的居所。在台北,张大千度过了人生中的最后七年。安居广厦,亲朋环绕,张大千的创作又有了回归传统的意味。相比于国外受众,台湾更多是华人观众,因此张大千创作的作品也多以传统写意为主,泼墨泼彩相辅,人到晚年,下笔随心所欲,成熟老辣,更加符合中国传统审美意趣。在较为安定的生活下,张大千开始思考总结自己一生的艺术道路,着手创作巨制《庐山图》。然而画作未竟,1983年,张大千辞别人世,一代传奇就此落幕,身后留下散落全球的艺术瑰宝。

  张大千有一方私印,印文为“一生江海客”,在画家眼里,这里面包含了多少复杂感情,似难言说。但对于二十世纪中国画坛来说,这是一种幸运。他以一己之力,将古今中西之艺术尽力融汇,也为西方观看中国绘画开启了一扇窗。他早年师古,中年师自然,晚年师我心,他的脚步从未停歇。变幻的风格,多样的题材,使得张大千成为国际舞台上最受认可的中国画家,如果说二十世纪中国画坛是一顶皇冠,那张大千一定是这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