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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爱丁堡的威平里火车站出来,夜已经很深。爱丁堡是山城,可以和重庆比肩,拖着厚重的行李箱走到酒店,于我无疑是折磨。犯愁的时候,仿佛有悠悠的笛声在耳畔飘过。 是风笛吗?不由想起了周先生《社戏》中那句“宛转,悠扬,使我的心也沉静,然而又自失起来”,我的心也随这笛声沉静、自失起来。似乎所有的疲累,都消逝在笛声中了。谁会在这么黑得看不到星的深夜里吹风笛呢?也许永远没有人知道。 第二天出门,走到皇太子大街,耳边又传来风笛声。宛转,悠扬,使我的心沉静又自失起来……四处寻觅,在一座不起眼的小教堂的角落,发现一位老人坐在石板凳上,抱了一支风笛,闭了眼忘情地吹。他是那种典型的苏格兰男性,穿着格子裙。他手中风笛的样子像一个极古旧的、安了许多木管与黄铜键的皮囊,简且陋,简直可说是乐器中的“卡西莫多”了。但它发出的声音却是大方的、灿烂的,一如这明朗的小城。 风笛声音像孕育它的囊与管一样简单,没有丝毫矫饰。懂音乐的人能听得出风笛的调,远没有钢琴的多。可近听,它洪亮如日升鸡鸣;远闻,它悠扬如春来风语。它是自信的、勇敢且富于表现的,这就是风笛的本色。我爱这本色。 入夜后,我来到公园里,听说有露天的音乐会。灯还未亮,音乐还未起,人们就这么坐在草地上,个个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嬉戏、玩闹,论理想、谈恋爱。突然发现,湖边的柳、雏菊、金丝雀、卷尾松鼠都醒了过来,一切的生机都迸发出来,似乎要齐心把唬人的冬寒驱走。八点整,灯突然亮了。乐手们架着各式的管弦乐器上来,人浪便掀起来了。几位穿格子裙的风笛手,不紧不慢地挥着手、踱着步走到台中央。人们的掌声顿时比雷更响,欢呼声也比天还高了。一曲苏格兰的牧歌响起,灵动的笛声中,意境清灵:清晨,在苏格兰高地的一个牧场,穿格子裙的放羊娃在青嫰的草地上肆意奔跳,做着每一个牧羊的孩子都想去做的事,享受着每一个苏格兰的孩子都想去享受的事……待到夕阳西下,羊群昏睡,他依然在奔,在舞,在歌,他要与星星一同闪烁,与月亮一同无眠!源源不断的欢欣喜悦,随着风笛吹响,和所有人一起奔向宇宙的尽头。最后,它终于在意料之外的宁静中终止。余音绕梁的几秒钟里,人的心灵似乎经历了真正的凝聚、升华。几秒钟后,又响起那比天还高的欢呼声。 我想起苏格兰的画廊里,挂着一幅画,是描绘过去苏格兰人抵抗英格兰入侵的。那里面的士兵们就穿着和现在舞台上的苏格兰男人一样的格子裙。我想苏格兰勇士可能在军营里也依旧会吹着风笛吧。不论什么时候,苏格兰人心中似乎都是快乐的,因为在苏格兰有句话说:太阳绝对不能辜负。经历了血与战争的苦痛,这里的风笛声依旧婉转悠扬,依旧洪亮大方,依旧能平静旅人的心。 风笛应是这个民族的生命与灵魂。 (指导老师 肖刚)